【長城·讀史】墓室里的壁畫藝術

　　下八里遼墓壁畫

　　位于張家口宣化下八里的遼墓中，保存了大量精美的墓室壁畫。我們今天的話題就聊聊墓室里的壁畫藝術和它所記錄的故事。

　　墓室壁畫是在墓葬活動中產生的藝術作品，是墓主人為了到另外一個世界而做的準備，墓室壁畫同時兼具了宗教性和藝術性。

　　墓室壁畫興自西漢，衰于明清，數千年的歷史積淀了不同特點的墓葬遺存壁畫。壁畫中所繪，既有世事的紛擾起落，也有社會的傳承脈動。

　　人們最早開始在墓室里畫壁畫，是西漢早期的事。對于墓室壁畫的出現，一個通行的解釋是：這正是西漢時期 “厚葬”風俗下的產物———既是厚葬，便免不了裝飾，于是顏色艷麗的壁畫，成為了時人的首選。這個解釋說得通嗎？

　　早在秦朝時，厚葬風俗已經流行。秦始皇那裝載了無數珍寶，埋葬了上萬座兵馬俑的皇陵，便是最直接的佐證。也由此可見，厚葬并不會直接帶來裝飾墓室的需要，它更為直觀的要求，可能在于陪葬品的多少。其次，西漢以前，壁畫主要是被畫在宮殿和宗廟之上。原本繪在地上的壁畫，為何會突然到了地底下？

　　要解釋這一點，我們需理解當時中國社會內部正在發(fā)生的重要轉型———從東周到西漢，以血脈為憑證的宗族世襲體制就不斷走向衰亡。

　　西漢文帝二年，皇帝頒布了選賢舉良的詔令。 漢文帝不僅設置了秀才、明經、明法、賢良方正、孝廉等多個考察科目，還以對策、試經的形式對人才進行考核。這是一個帶有科舉制雛形的舉措，它試圖破除宗族世襲把持的壟斷性， 這種變化體現在喪葬禮儀中，便是象征著宗族的“廟”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，而代表著個體的“墓”則漸漸站在了更為重要的位置。 在當時，宗廟被逐一拆分成家廟，一個更為狹小的家族體系成為了社會結構的主要單位。 于是，原本凄涼沉寂的墓地轉而成為了祭祀禮儀的核心，美術創(chuàng)作的重心亦從“廟”轉移到了“墓”中。當墓成為美術創(chuàng)作的中心后，無論是墓地裝飾還是陪葬品都愈加豐富。

　　當我們回顧不同朝代的墓室壁畫，除了藝術形式上的傳承性，亦能看到各色的時代性：壁畫的創(chuàng)作映射著時人的所思所想，于是兩漢的壁畫幽虛縹緲，而魏晉隋唐注重禮儀莊重，宋元時期世俗歡樂，明清時期又復歸日常。

　　漢墓壁畫以奇禽異獸、日月星辰和神話傳說的最為好看。這些形象所描繪的，都是漢人對于“天界”和“仙境”的想象。不同于兩漢，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壁畫主流，是描繪宴飲、儀仗等生活場景。這一時期壁畫流行的主題是“夫婦宴飲”和“儀仗隊列”，既可表示墓主人生前的身份，同時也能展示威儀。

　　魏晉的這種流行壁畫，一直延續(xù)到唐朝，這種對于現實生活的刻畫與描繪，也是整個隋唐時期墓室壁畫的主流。陜西歷史博物館收藏的唐代壁畫里，幾乎都在描繪社會生活的不同面向：車馬儀仗隊、闕樓儀仗圖都體現著禮儀的森嚴，而游離于制度之外的馬球圖和宮女圖，則表達著生活的情趣。

　　宋元時期的墓室壁畫，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看的，也是最熱鬧的。墓室壁畫發(fā)展到這個階段，首選是充滿情趣的現實生活，而對于未來的美好期待也要摻雜其中。這一時期的墓室壁畫如同一幅幅民俗畫，裝填的全是人情味和煙火氣。

　　明清，墓室壁畫迎來了它的挽歌。雖是延續(xù)了宋元時期的特點，但繪制水準已大不如前。在圖像和表現手法上，此時的墓室壁畫也已偏離時代藝術的主流。此外，明清的壁畫墓遺存數量也極少。（王宸胤）